Meta大跌的背后,表面是其元宇宙故事太遙遠、太燒錢,不被資本市場買賬,但分析本質,支撐Meta發展的兩大核心,社交網絡用戶數量和廣告營收均現嚴峻危機,Meta“大廈”根基的裂痕已經無法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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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女皇:Meta元宇宙=社交元宇宙
這是我在【物女心經】專欄寫的第247篇文章。
當你讀到這些文字的時候,表示假期的余額已經不多了。這篇文章的內容,我在春節之前就有所計劃,原本是準備梳理2021年AIoT領域容易被忽略的那些市場趨勢和新聞事件。
不過變化總比計劃來得快,智次方的主編在我開始動筆的時候,問了我一個懸崖勒馬的問題,她說:很多人認為元宇宙的泡沫破了,你不寫Meta(原Facebook)首份元宇宙財報巨虧這個話題嗎?
翻看這幾天的新聞,“元宇宙崩盤?Meta歷史性暴跌,市值蒸發2300億!”、“扎克伯格‘氣哭’了:Meta搞元宇宙巨虧,股價暴跌市值蒸發2000多億美元!”等等標題格外吸引眼球。
但這些表述不免引起誤解,其中的邏輯謬誤在于將Meta的市值蒸發與搞元宇宙建立強關聯,并且歸因于Meta元宇宙布局失利。其實這次Meta股價的暴跌是其數年來埋下多顆雷的一次集中爆炸,并不能簡單將責任算在元宇宙頭上。
一家科技公司的成功一方面要看她是否代表了技術潮流,自身是否運營良好,另一方面華爾街對她的影響也不容低估。在2000年微軟公司如日中天的時候,有記者問比爾·蓋茨:微軟現在的主要競爭對手是誰?蓋茨回答,是華爾街的高盛公司。Meta這次遇到的對手也來自華爾街。
華爾街會為每個科技公司定下營業額和盈利的預期,當一家公司盈利不及預期時,就可能會被華爾街狠狠的打壓。有些公司為了達到華爾街的預期,知名的比如朗訊公司,甚至靠合法的手段來作假。
Meta周三就公布了不及預期的財報。
財報顯示,Meta第四季度營收為336.71億美元,與上年同期的280.72億美元相比增長20%;凈利潤為102.85億美元,與上年同期的凈利潤112.19億美元相比下降8%。雖然營收仍在增長,但重點在于Meta日活、月活躍用戶均不達預期。
去年四季度Meta Platforms的日活用戶數達到19.3億人(預期19.5億),月活用戶數為29.1億人(預期29.5億人)。這是有記錄以來該平臺的日活躍用戶數量首次出現季度下滑。加之Meta的“元宇宙”部門過去一年虧損超過100億美元…
由此引發了市場的大規模拋售,Meta周四股價狂瀉26.44%,市值縮水2340億美元,折合人民幣約為1.5萬億元,創下美股歷史上個股最大單日縮水紀錄。
Meta大跌的背后,表面是其元宇宙故事太遙遠、太燒錢,不被資本市場買賬,但分析本質,支撐Meta發展的兩大核心,社交網絡用戶數量和廣告營收均現嚴峻危機,Meta“大廈”根基的裂痕已經無法掩飾。
已有文章深入分析了Meta面臨的6大困境,包括:用戶增長觸頂、蘋果隱私調整重創Meta廣告業務、谷歌蠶食Meta網絡廣告市場份額、遭遇超強對手TikTok、元宇宙投入巨大,以及揮之不去的反壟斷陰影。這里不再贅述。
一家真正管理能力出色,并且有競爭力的公司,應該能夠抵御多次金融危機或者資本市場的打壓。
如今Meta難解的困境并非一天積重,Meta元宇宙的布局也確實存在漏洞,本文嘗試做出分析,或許可以讓我們更好的看待元宇宙的發展。
巴菲特在給投資者的信中常常喜歡強調“護城河”的重要性:“你們不要忘記,經營企業如同守城,應當先考慮挖一條深溝,以便將盜賊隔絕在城堡之外…我們不一定要具備殺死惡龍的本領,只要躲開它遠一點就可以做得很好了”。
從字面上理解,護城河是為防御敵人進攻而修筑的依靠河水的防御工事。企業護城河是可以防止競爭對手進入市場的壁壘,以保證公司能持續創造價值并持續獲得收益。
作為CEO,要為這個公司里發生的一切事情負責,更要為這個公司里該發生,但卻沒發生的事情負責。
Meta的護城河在哪里?為什么蘋果的隱私策略調整就能讓Meta遭受重創?
去年蘋果在iOS系統中推出了“應用跟蹤透明度”更新,實際上允許iPhone用戶選擇是否讓APP應用程序監控他們的在線活動。
按理說,Meta與谷歌的廣告業務都應該受到影響才對,但是谷歌的廣告卻依然強勁。此前,谷歌母公司Alphabet發布了超出預期的業績,推動股價大漲逾7%。
為什么谷歌沒有被重創?
因為谷歌手握Chrome瀏覽器和安卓操作系統兩個陣地,同時具有來自谷歌地圖和YouTube視頻等產品的全方位數據,因此對iOS設備的隱私政策依賴程度較低。這次,谷歌反而成了蘋果隱私政策之下的受益者之一。
扎克伯格并不是沒有看到操作系統和瀏覽器的重要戰略性地位,也并不是沒有嘗試過把自身從一個社交網站轉型為互聯網的基礎設施提供者,但最終均告失敗。
首先,是Meta智能手機的嘗試。
2013年,Meta推出了搭載Facebook Home應用的首款智能手機,售價450美元。但是因為銷量不佳,這款手機上架幾周之后就開始降價出售,慘淡收場。
Facebook Home的思路非常清晰,它將Meta所有的社交元素都整合到首屏上,一切操作都圍繞用戶的社交而展開。人們使用手機的其他行為,包括工作、搜索、拍照,都成為社交之外的附屬,也就是說,占據了首屏的Facebook Home將社交需求凌駕于手機的基本功能之上,它“封鎖”了手機的其他功能。
Meta忽視用戶需求的結果就是,用戶對這款智能手機沒有需求。
不僅僅是社交,人們需要用智能手機做很多不同的事情;同樣,人們也需要元宇宙能夠滿足各種需求。
不過Meta“社交優先”的策略似乎亙古未變。
其次,Meta也嘗試過自研操作系統。
2019年,Meta宣布他們正在開發自己的操作系統,委托微軟Windows NT的聯合開發者盧科夫斯基從頭開始為其構建,試圖擺脫對安卓和iOS的依賴。但此后卻鮮有消息傳出。
直到2022年1月,外媒報道Meta在2021年11月停止開發該操作系統,300人的項目團隊停擺,盧科夫斯基已于去年12月火速入職谷歌,擔任谷歌AR工程和操作系統高級總監。
盧科夫斯基的選擇出于理性,雖然Meta開發操作系統的能力不容置疑,但是難點在于生態系統,在這方面Meta令人看不到希望。
這是一家善于利用主導力量,復制、收購、并扼殺任何對其業務構成競爭威脅的公司。構建生態系統,需要包容和支持競爭對手應用程序或服務的心胸,這卻是Meta所欠缺的。
后文我們將會看到,在元宇宙生態的建設中,Meta正在自食惡果。
第三,Meta嘗試過提供多樣化的服務,而不僅僅將自身局限于社交媒體嗎?似乎沒有。
社交、社交、還是社交。Meta一直通過收購與模仿策略,來鞏固自己的社交媒體地位。
比如對Instagram與WhatsApp的收購,以及后來隨著Snapchat的崛起,Meta又開始了對Snapchat的模仿,這種策略有一定的效果。直到TikTok出現,這是一家Meta無法收購也無法簡單模仿的公司,這讓Meta陷入空前的焦慮之中。
如今Meta的社交媒體地位根基動搖,并不是最近一兩年的事情,多年前就有征兆。
有報道顯示,從2011年開始就有著青少年逃離Meta的新聞見諸報端。在2013年,也有數據表明Facebook在英美兩國的活躍用戶均在以每月百萬量級的數目下滑。2020年,有外媒消息稱,Facebook在美國和加拿大的用戶正在流失。自2019年以來,Facebook在美國的青少年用戶數量下降了13%,預計未來兩年將下降45%...
為了破解核心業務遭受重創,無力回天的窘境,Meta耗費巨額投資押注元宇宙,可謂孤注一擲。猶記得在Facebook宣布更名Meta的那幾天,已經有數篇文章分析過這更像是一種對當時公司諸多丑聞的“逃避”。
Meta在智能手機和操作系統的失利無可厚非,眾多巨頭,包括微軟、亞馬遜…都曾遭遇過同樣的滑鐵盧。但是Meta的產品創新力匱乏,無力把握新興的社交潮流,且對年輕人的吸引力正在下降的事實,讓資本市場無法容忍。
重要的是,從智能手機和操作系統的失利中,不難看出扎克伯格對于什么是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的認知存在缺陷:不以用戶需求為使命,而為嵌入自己的服務為目標,是無法得到用戶口碑的。
人總是會不受控制的重復過去,扎克伯格也不例外。
面對下一代互聯網:元宇宙,Meta在智能手機和操作系統領域失利的模式仍在重演,扎克伯格既沒有能力把握元宇宙的底層基礎設施,也沒有跳出社交媒體的狹隘視野,以更大的心胸滿足人們的各種需求。
許多公司都曾經歷過更名。比如谷歌更名為Alphabet,通過重組向外界表明,其業務范圍已遠超最初的搜索引擎,Alphabet是一個集合體。
但是Facebook更名與眾不同。更名之后,Meta既是公司名稱又是企業愿景,這也意味著如果不能占據元宇宙的C位,Meta很可能失去立足之地。因此很多人將Meta視作元宇宙的代名詞,但實際上并非如此。
扎克伯格所期望的是,通過元宇宙打通新的社交模式,在下一個技術時代里,覆蓋“10億用戶”,“并支持幾千億的電商市場”,繼續占領過去Facebook打下的生態位。
期望要靠實力作為支撐,Meta在元宇宙布局中的隱患,令其距離C位仍有差距。
首先,扎克伯克并沒有試圖借助在社交媒體領域積累的優勢,變成一種開放性的服務能力,平移和擴展到最大范圍的第三方元宇宙終端硬件。而是一廂情愿的認為虛擬現實將是未來的主流計算平臺,試圖打造一個VR版的社交網絡來吸引年輕人。
Meta早在2014年就收購了Oculus,從而成為全球最大的VR硬件制造商,Meta在虛擬現實領域的地位一直被人們認同。因為對下一代基于計算機的虛擬現實頭戴設備存在爭議,Oculus聯合創始人布倫丹·伊里貝已離開Meta。如今Oculus已更名為Meta Quest。
有分析認為Quest“攻”可做虛擬現實領域的蘋果,“守”可為下一個社交時代做準備。但仍有第三種可能性,Quest攻守之策皆失。
如果Meta能夠讓自己的VR設備取代蘋果在智能手機的地位,無疑將使自身估值大幅提升。但是要從Facebook作為一個應用程序的現實起步,這個夢想太過可望不可及,難怪有分析師認為此舉是燒錢無底洞。
扎克伯格此前曾表示,“我們希望未來十年內,元宇宙覆蓋10億人,承載數千億美元的數字商務,并為數百萬創作者和開發者提供就業機會。”元宇宙要覆蓋10億級別用戶,簡單來說就是要達成10億級別的VR硬件銷售,這不可能通過Meta一家公司完成。但此前對Oculus的并購,很難讓其他VR硬件公司不把Meta視為競爭對手。
Meta元宇宙部門Facebook Reality Labs(FRL)負責人安德魯曾經被問到“Quest商店是否有可能兼容其他VR設備?”,他無奈表示,“我也希望Quest商店的開發者可以通過更多VR設備和途徑去增加盈利,不過目前還沒有愿意兼容Quest商店的VR頭顯,因此FRL也沒有辦法。”
參照智能手機群雄逐鹿的歷史,誰能在VR、AR智能終端這個領域取得成功,并不取決于發布產品時間的早晚,而是取決于對產品的認知深度。
如今蘋果、谷歌均將頭顯設備的研發列入要務之一,而且與Meta的認知相反,蘋果并不希望AR頭顯成為“全天候設備”,而是希望消費者用完即走,僅限于短時間的使用。隨著明年蘋果產品的問世,或將對Meta Quest的市場份額造成沖擊。
其次,元宇宙的生態系統建立是最難的部分,需要大量的內容創作者、開發者、消費者、軟硬件企業、商家等積極加入和提供支撐。
Meta現有的頭顯設備是運行在一個定制版安卓系統上,即便沒有自主的底層操作系統,Meta還是有可能經營一個繁榮的應用商店。
然而積重難返,一些VR初創公司和開發者表示,Meta正在破壞VR市場的競爭。
Meta抄襲競爭對手的創意,并使一些應用程序很難在其平臺上正常運行。典型的受害者比如BigScreen,該公司的創始人CEO達爾山披露,當用戶在BigScreen租借電影時,他們必須使用Quest應用內購買,并強制交納30%的租賃費。他說:“任何人都不可能在VR領域開展電子商務或媒體業務,因為這是有圍墻的花園,還有人看門。”
第三,人們希望在元宇宙完成各種任務,不僅限于社交。Meta此前過于關注2C消費者市場,很難看出這家公司擁有成為2B企業平臺的文化。
社交網絡其實是反直覺的,就像VR違反直覺一樣。我們很少規劃什么時間打開社交網絡,但是我們會規劃什么時間工作,什么時間睡覺。因此扎克伯格希望用戶在元宇宙當中沉浸于虛擬世界的想法,本質是取代和逃避現實生活,而是不增強和美化現實生活,也違反直覺。
既然人們一般每天有8個小時用于工作,Meta也開始推出面向企業的應用Workrooms。
簡單的說,Workrooms是一個虛擬會議空間,并允許位于任何物理位置的員工進行遠程協作。你可以在虛擬現實中以虛擬化身的身份參加,又可以通過視頻通話從PC進入。
為了拓寬在工作場景的應用,Meta嘗試與多家科技公司合作,其中最引入矚目的是Meta與微軟宣布打通Workplace與Microsoft Team壁壘,可以相互訪問企業軟件內容。
然而Meta一直是2C領域的公司,在2B企業領域的積累乏善可陳,既沒有電子郵件,也沒有辦公系統。即便Meta愿意在企業領域從零開始,但也很難從零構建提供2B企業服務的組織基因。
寫在最后
雖然最近Meta的各項“脫困”舉措頻繁,但其思維模式看起來根深蒂固,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是一切從社交網絡出發,在元宇宙時代是一切從虛擬世界出發,然后基于這個基本出發點再去構建硬件、應用商店和商業模式。
關于Meta的壞消息還沒有出盡,可能還會有進一步下跌的風險。元宇宙也有可能在未來會遭遇寒冬,但兩者沒有必然聯系。
參考資料:
1.Meta遭遇歷史性慘跌,如何破解六大困境?來源:鳳凰網科技
2.李開復:未來最重要的不是操作系統,而是瀏覽器,來源:搜狐
3.著名分析師Ben Thompson:Facebook做VR,問題出在哪?來源:36Kr
4.Meta,作者:Ben Thompson,來源:Stratechery
5.Meta蒸發1.5萬億元,元宇宙不被買賬,資本市場擔心什么?作者:王新喜,來源:搜狐